日本一下下:奇怪的兩難【走進杏子之鄉】

 

亞紀さん擁有超人的聰明腦袋與敏捷的手腳。
 
身影有如少女般的她,根本看不出來已經有阿雅醬這個15歲的大女兒。去年她又生了瀬奈,現在還在哺乳中,一邊忙著杏的出貨、加工以及接一堆客人的電話,一邊又要照顧我這個史上最難溝通的打工仔。
 
大老闆說:「她是鐵一般的女人,連懷著瀬奈的時候都還拿電鋸砍木柴,我目前為止還沒看過這樣的女人。」能被自己的公公這樣稱讚,可見她有多麼受到信賴。
 
電視台採訪完過了2分鐘後,她要接的電話立刻爆增十倍。在這麼忙的狀態下,她卻還幫我記得我說要買三溫糖回來煮果醬這麼小的事情。
 
雖然是一個對每件事要求完美、精確掌握過程和結果的上司,但是嚴厲的同時卻又無比溫柔,可以說是我心目中最強人類的代表。
 
於此同時,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讓我覺得自己的直屬上司可以是亞紀さん而非別人,真是非常幸運:
 
大老闆某天在我殺杏取仁的時候走進來說「禮拜六禮拜天〇〇Event〇〇杏〇〇〇景山さん〇〇〇,昀さん,妳也去一起吧?」
 
我真的很努力想聽懂他在說什麼,但只要是大老闆講的話我絕對聽不懂。

彷彿每次一開口就是在提醒我實際上日文聽力並沒有進步多少,反而只是身邊善解人意的人們學會怎麼講話才能讓我聽懂而已。
 
「是要和景山さん一起去賣杏嗎?」
 
「對。」
 
「好,我知道了。」
 
雖然本人完全沒有用日語販售任何物品的能力,但想著工作就是工作,既然老闆覺得可以交給你那也不容推辭,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殊不知前一個晚上,景山さん又再度告訴我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週六和週日的那個Event也是『志工性質』,沒有薪水的喔。嘛,我是這樣被告知的啦。」

 
……哇靠,最好是有這麼多志工性質啦!
我應徵的是期間限定打工,並沒有報名參加志工活動啊大哥!!!
 
更何況我在這個地方停留一天就會自動少1000塊,每一刻的光陰如果不是在工作,那就一定要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爬山、出去玩,或是坐在樓梯間打這些廢話給各位看都無比重要,到底是誰這麼閒跟你「志工性質」?!
 
「昀さん可能要找機會問問看比較好,不過中午大老闆一定會請吃好吃的飯的喔〜」景山さん半建議半安慰地說。
 
於是我在只剩下馬沙桑和亞紀さん的收工前,鼓起勇氣開口了:
「我聽景山さん說,大老闆週六週日的event是志工性質,沒有薪水,請問是真的嗎?」
 
內心有如羊毛般柔軟的馬沙桑立刻回答:「啊,不想去的話,可以拒絕也沒關係。想要多賺點薪水的話,就留下來半割り吧!」
 
亞紀さん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對耶,不過,如果給妳薪水的話,會想要去嗎?」
 
「咦?!」竟然以一個這麼卑微的狀態立刻妥協,讓我慌了手腳。
 
「我想,大老闆可能覺得妳難得來到這裡,所以想帶妳去看看原來也有這個event啊,然後在現場稍微幫一點點忙。」聽到這段話的當下,我也覺得自己滿腦子只想著薪水,枉費大老闆的一番美意,對他老人家也是有點過意不去。但幾天後發生的事讓我突然慶幸自己沒有去大老闆口中的event,下集待續。
 
「不過我在販售現場應該也幫不了什麼忙,沒辦法跟客人推銷介紹,這樣要薪水也很奇怪,可是沒有薪水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段話是真心的,做不好的工作我根本不敢要薪水,但沒薪水的工作我也沒辦法原諒自己接受,這兩件事情輪流卡在我心裡。

當然,一開始答應的時候確實認為是有薪水的,明明知道自己的日文能力還沒到在銷售活動上幫得上忙的程度卻自不量力地接下工作,心裡可能存有一絲僥倖,是想著現場還有景山さん可以依賴她。

但如今提出這個問題,既不是想拿薪水,也不是不想去幫忙活動。

因為如果拿了薪水,那志願幫忙的景山さん又算什麼?她做的工作絕對不會比我少啊。

如果不拿薪水,那我每天在這裡交房租難道是為了來幫大老闆跑腿嗎?


想一想,除了觀念不同,真正的關鍵,應該是在於我和景山さん待遇不同這件事吧。

因為不用交房租,所以景山さん一方面是住愈久愈划算,另一方面也總是覺得自己欠著大老闆人情要還。

不過,如果仔細算我們的收入支出的話,

我每小時900元,平均工作8小時就是7200日收入,房租一天1000元支出,那就是6200元淨收入。

景山さん每小時800元,平均工作8小時就是6400元淨收入,確實是每天比我多賺200元對吧。

200元當然不算什麼,說老實話,我完全不覺得200元足夠支付景山さん24小時待命隨便老闆任意差遣的費用。

但這還只是算工作日的部份,我每放一天假就直接扣1000元房租,如果兩天都不工作,光是陪大老闆出去「當志工」,就等於少了14400元的收入,也等於是比景山さん多花了2000元房租。

並不是非得要賺到這筆錢不可,也不是因為想要談到和景山さん一樣的待遇,畢竟某種程度上我也慶幸亞紀さん幫我定下的工作規範不需要面對模糊的上下班界線。

但如果待遇相同,我可能會帶著「反正只有一個月」的心情,和景山さん同進退比照辦理;然而既然待遇不同,又怎麼能輕易要求我同意像景山さん一樣下班後繼續當志工依舊甘之如貽呢?

當然,這些東西我沒有辦法用日文全數解釋清楚。

所以從語氣上聽起來,很像是我根本不想參加大老闆的週末活動。

雖然並不是屬實,但可能至少呈現出與之相當的困擾。

 
亞紀さん思考了5分鐘:「我明白了,就留下來工作吧!志工性質什麼的也太奇怪了,我再跟大老闆說吧。」
 
啊!!果然是明理的上司啊!
 
馬沙桑也是,明明是大老闆的兒子,卻好像不是親生的一樣(喂)如此體貼隨和。
 
真是好家在我不像景山さん一樣直接從大老闆手中接任務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