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一下下：在地循環【黃金和牛牧場的第22份筆記】
除了四棟牛舍之外，牧場裡還有一座挑高大設施。
有著採光良好的透明半圓屋頂，以及非常通風寬敞的置物空間。
這個地方，就是用來……
放大便的。
沒錯，每個月從牛舍清理出來的糞床，都會堆在這個地方，變成一座一座的大便山。
可不要小看這座大便山，某天電視台的記者來訪問，不知為何就一直拍這座大便山。
「叫羅德去招待記者，我就不過去了。」社長只在電話裡留下這句話而已。
「啊？！我嗎？」完全不是負責人不是主管還明顯不是日本人，這個受訪代表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等到訪談結束了，社長才悠悠哉哉地出現，原來根本不是沒空來嘛。
「為什麼電視台採訪社長不親自來啊？」
「因為他又不是要採訪我。他們這次的主題是在地循環，就是牛糞怎麼拿去田裡當肥料什麼的，那個隨便拍哪個牧場都可以，只是因為三重縣我這家最大所以才來這裡拍。又不是要報我的牛有多好吃，我才不要理他勒。」
其實這個合作模式以前也上過報紙，現在還貼在肉舖餐廳的樓梯牆上：
牛產出的大便拿去田裡當肥料、田裡的稻米收割之後稻稈再拿來餵牛。
報導上還難得刊登了不愛拍照的社長的照片，以及4年前高中剛畢業來牧場工作的鈴木さん。
地產地銷聽起來很浪漫，實際執行起來可是一點都不輕鬆。
糞床清下來的屎累積一段時間後，我們就要把這些大便打包好送去山腳下農家的稻田裡當肥料。
打包的方式當然不是用剷子一匙一匙挖，而是用挖土機透過巨大的漏斗倒進可以塞進6、7個人的超大麻布袋裡，就形成了這個屎霧迷漫的壯觀畫面：
這個工程可能要花好幾個下午，一個人負責開堆高機，一個人負責開挖土機。現在因為牧場裡多了一個閒人所以第三個人會幫忙把袋子裝在堆高機上，然後裝好之後指揮它在空地卸袋排整齊、用收集來的二手飼料繩打個扎實的結。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在這些屎袋上爬來爬去。
其實這些屎都不會太臭，就像泥土一樣鬆軟，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
除了偶爾經過時會發現大便山在冒煙，貌似有人放火燒山。
「好像是社長放的火，」鈴木さん說，「我也不曉得為什麼。」
雖然社長長得一副就是會到處放火的樣子，不過這也太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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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午休時社長又打電話來：
「喂！下午兩個聰明人跟我去載稻稈，羅德跟昀醬給我！」
我便爬上牧場內最大台的貨車，跟羅德さん來到收割後一望無際的田野，終於有機會讓我看到稻稈與它們的產地。
田野間三三兩兩的角落裡，堆著用塑膠帆布蓋住的東西，掀開來就是一座一座打包好的稻稈塔。
這些稻稈會用白色塑膠膜包起來發酵之後，再發給牧場裡肥育後期的大牛吃。
發酵的過程也有可能失敗，被雜菌入侵的話，稻稈就會變得黑黑黏黏的，散發一股霉味，一看就很難吃，牛的反應也會很老實，不吃就是不吃。
但成功的話就會變得柔軟而帶著清香，還能看到雪片般的菌絲，這種稻稈一發下去牛就會吃光了。
回程的時候社長叫我搭他的車，就是想找我聊天嘛。
「為什麼社長要放火燒牛糞啊？」我也沒讓他失望，立刻就提問題給他發揮。
「因為我們打掃的時候剩的牧草都會倒進糞床裡對吧？那個牛糞灑進水田裡，大便會沉下去，但是牧草就會浮起來，一根一根浮在水面上，要下田工作的人就會覺得很煩，我就會被罵。但我也沒辦法把牧草挑起來啊，所以只好放火燒，盡量讓草少一點啦。燒完也是草木灰，對農田也有幫助嘛！
「這個稻稈是免費的，因為我們免費提供牛糞給他當肥料，所以他也會把稻稈留給我們。我合作的這個農家，還是三重縣的冠軍米喔！如果是用心種米的人，他的稻稈的品質也會很好；我們牧場幾乎不用藥，牛也很健康，對他來說用我們的牛糞來當肥料也很安心。而且是免費的，這個阿伯原本可能想說老了不種了，但一想到反正肥料也不用錢，他明年還是會繼續種下去。」
某種程度上，這個長期的合作關係，可能也是互相支持的方式。
因為彼此需要和被需要，便不會輕易離農。
包大便雖然容易滿頭大便，但對我來說算是很輕鬆的工作。應該說，輕鬆過頭了，彷彿沒在工作一樣。因為不會駕駛至何機械，所以也只能上袋子、卸袋子、綁袋子，大部份的時候都在等待別人完事，顯得我有點閒，閒得有點發慌。
常常想，如果我也會開其中一台機器就好了。
於是等決定要留下來工作後，某天坐社長的車去上班時，又抓住機會攤牌：
「社長，我接下來又要留下來工作一個月了。」先講一個我最近的貢獻。
「好，麻煩你了。」
「但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什麼？」
「我想學開堆高機（リフト）。」
「妳要開堆高機？！」
「對啊。」
「妳要開堆高機？！」
又再問了一次。
「對啊。」
「在日本開堆高機要有執照的耶！我和越山阿伯都有去考執照耶，妳看他們……」社長隨手指向旁邊的工廠倉庫，一個穿著整齊工作服、頭戴安全帽的駕駛員正在開堆高機。「都要戴安全帽，因為堆高機也會出事故的耶！也會危險耶妳知不知道？」
「我知道。」
「知道嗎？」
「我會認真學，也會小心開的。如果我會開的話，就算越山阿伯沒來，我也可以自己運牧草、啤酒粕用完的時候我也可以自己補、親牛的飼料車我自己碾完就可以直接運過去給料，C棟全部的事都可以一個人完成，鈴木さん只要早上來治療完就可以去忙D棟的事情了。」
「鈴木さん和西村那傢伙是也沒考執照啦……」
「對啊。」
到底社長有沒有讓我展開違法駕駛堆高機的旅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但可以先說：接下來一個月全牧場四處亂竄的小牛們都沒有一隻出車禍，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