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一下下06】把握當下之神啊,請賜給我力量

在長崎的生活整體來說就是廢到不行,一旦在免費住宿的狀態下就完全沒在計劃行程,就算計劃了也很容易放棄。
打掃好累呦,放棄。
今天下雨耶,放棄。
想吃咖哩飯但煮好久博物館都關門了,放棄。
尤其是頭兩天除了買菜之外根本沒有出門!!
一整個連長崎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所以Nana(我最愛的staff之一,擁有非常不像日本人的個性)忍不住威脅我:長崎燈會快要結束惹再不看就沒惹〜
於是(在還是有可能會放棄的狀態下)下定決心要出門看燈會。

好家在當天晚上我們三個換宿廢人(?)的房裡多了一位非常積極的客人,也就是我此生目前為止遇過最多話的德國人:羅賓。
(雖然後來發現在日本遇到的德國人都超愛講話,就像在日本遇到的台灣人一樣,全世界最奇怪的人似乎都會來日本。)
「嗨!我叫羅賓,羅賓漢的羅賓!」
這個精神抖擻活力充沛的人一進房就瘋狂找我聊天,加上後來進門的琺,問我們這幾天有去哪裡玩,我們兩個廢人相視一尷:
「呃…你知道昨天下雨嘛…」、
「其實我們也才剛來…」、
「確實是沒有去哪玩啦…」
找了一堆借口,根本就是在浪費人生。必須要遇到一個正在旅行時間可貴的人才知道自己有多廢。
一直到他問我們今天晚上有什麼計劃,我才終於可以充滿自信地說:「我要去看燈會,因為,你知道,再過一天就要結束了!」講得好像自己很懂燈會做了很多功課一樣。
這時他開口說了一句很關鍵的話:
「你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嗎?」
「呃,可以啊。」完了完了,這下子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出門了,而且我還不知道具體來說燈會到底在哪。
等他一離開我就問琺:「呃,這個意思是不是我要負責找路啊?燈會是不是就是一直走走到沒有燈就是看完了啊?」
事實上,燈會的地點根本距離我待的hostel不到十步,過個馬路就展開了,到底是有多難?!可以振作一點嗎?

Chapter 1 元宵燈會


所以我們就來到這個讓日本人驚奇不已的假唐人街。
「哇,好像不在日本喔!」
嗯,我也覺得不像在日本,比較像在15年前的中正紀念堂。
不過畢竟是從日本人腦袋裡想出來的中國燈會,雖然每一尊都好像哪裡怪怪的,但也代表不會受到傳統的束服,所以除了牛龍虎雞金童玉女福祿壽關雲長這些中國傳統上會出現的生物,海豚海獅抹香鯨這些東西竟然也被拿來做成花燈了。

燈會的另一個重點就是每隔一個小時主舞台會有不同的節目登場。這一點是積極羅賓拿著節目表回來我才知道。
我們抵達時舞獅已經開始了,但人實在太多什麼小都看不到,我提議我們先走去唐人街找林林說的詭異的廟。
這個所謂的唐人街,實際上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唐人住在裡面,只是在江戶時代規定華人移工的限制停留地而已。
不過因為燈會期間,這段蕭條的石板路上被掛上了黃澄色的燈籠,走在我們身後的日本婦女驚喜地說:
「哇,這裡好像台灣的九份喔!」

所以我是來這裡看九份的嗎?!

詭異的廟一共有4座。

從各個方面都和我所認知的廟有很大的落差,不曉得是因為當年來到日本的唐人可能不像其他海外唐人街的一樣全數來自閩粵兩省所以風格迴異,還是因為這些廟都是在這裡的中國人消失幾百年後才重建的。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負責規劃動線的人完全不知道唐人的廟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所以這裡的廟和神社一樣是不准進入的,只能在門口投錢朝拜。
當然我個人是完全不打算拜,因為可以猜測廟方大概連「開光」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羅賓大神問我台灣的信仰是什麼。

大神的絕招就是很會問問題,而且一旦問了就會非常認真地聽取你的答案,還會在當中找到追問的癥結點,所以每個問題我都不能怠慢,必須要花很長的時間用心回答。
我大致上解釋了我們一直稱它為「道教」,但事實上跟真正講五形陰陽八卦太極的道教沒啥關聯,正確的名稱就是「台灣民間信仰」,也就是中國南方來的多神信仰,道教的神也拜、佛教的神也拜,不是神的也拜,吃水果也要拜樹頭。
「多神信仰和日本神道教有點像,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神。」
「那有最主要的神嗎?」
「以台灣來說,媽祖算是滿主要的神啦。」
「媽祖是在拜什麼?」
「就是管大海航行的女神。基本背景就是原本是漁村裡的少女,因為她爸和她哥在海上遇到暴風雨,她為了救他們縱身跳海,玉皇大帝看到她為了救人不惜犧牲自己,決定提拔她當管海洋的女神。啊,不過現在她不只處理海上事務了,什麼都管,生孩子娶老婆什麼事情都可以拜她。」
「所以最後她有成功救回她爸跟她哥嗎?」
「呃……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沒有吧。」
「故事的結局沒有交待這個嗎?!」
「呃……好像沒有……」
「所以沒人知道他們後來怎麼了?」
「⋯⋯怎樣?我們就是不在乎她爸跟她哥的死活這樣可以嗎?!」
被德國的人道主義者問得我腦羞成怒,不過確實這不就是海難救助的重點嗎⋯⋯

觀音堂的質地像是紙扎的一樣,只能說相當地精巧可愛。
「那妳有最喜歡哪一個神嗎?」
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有想過,又不是看足球賽最喜歡哪個球員,誰會在心裡面排行最愛的神明啊?
「嗯……有一個神我覺得很有趣,就是廚房之神,灶神。」
「哈哈哈哈,所以他可以保庇你煮東西都很好吃嗎?」
「其實他的主要職務是躲在廚房偷聽婦女們說的祕密,然後跟玉皇大帝打小報告,所以我們會用一些甜食賄賂灶神。」
「哈哈哈哈,那為什麼沒有躲在客廳偷聽男人講話的客廳之神?」
「哈哈哈哈,大概是因為男人在客廳講的話都是畫唬爛的。」
「哈哈哈哈,這倒是真的。」
「啊,還有城隍爺我也覺得很酷,他是管陰間司法的神,就是決定你在人間犯的過錯會不會導致你下地獄之類的。」
「這個是由管地獄的那個人決定的啊?!完全跟基督教相反啊!」
「哈哈哈哈,對,他可能會看一下名單然後說:抱歉這裡沒有你的位子。」
「噢!我不能參加這個派對嗎?」
「不過我喜歡的原因是城隍廟內通常有一副非常淺白的對聯,像是台南城隍廟寫的(作事奸邪盡汝燒香無益,居心正直見我不拜何妨)意思大致上是如果你幹盡一切壞事,不必拜我,因為我也幫不了你;如果你做的全是好事,不必拜我,因為你不需要我。」
「這個真的太酷了,就是叫大家不要拜他就對了?!」
「對!這一點也和基督教完全相反,哈哈哈,這就是我喜歡台灣民間信仰的地方,因為不拜也不會被懲罰,是自由的信仰。」
這應該是我人生第一次把城隍廟對聯翻譯成英文。

回到了表演區正中間,雖然我還是不太能接受這些神明和神獸長得太不端正了,但是身處其中不得不覺得有種懷念的感覺。
就像小時候看燈會一樣。
呃,不過為什麼我要來日本看15年前的中正紀念堂燈會,你知道我們現在都是用投影科技了嗎?
即使如此長崎燈會還是吸引了一堆日本人和歐洲觀光客,旅舍裡的一個英國大叔竟然可以為了燈會和假唐人街裡賣的小姆指大的刈包待上半個月,每天都說這裡真是太棒了。還和一個荷蘭人爭辯煎餃和蒸餃究竟哪個是中國的,哪個是日本的。
不好意思,它們都是中國的(推眼鏡)。
而且你還可以在台灣用1/4的價格買到四倍大的刈包,以及每一年都可以看各個縣市的元宵燈節,兩者都是由17世紀開始就一直待在台灣、沒有因為改朝換代而被趕走的華人傳承下來的。
只能說長崎燈會和角煮(かくに,包在刈包裡的東坡肉)真是對內對外都相當成功的行銷案。

這一場的表演團體在節目單上的名字是:「琉球王國」。

羅賓大神問我這是什麼東東,我歪了頭想了很久,因為這個名字我超級熟。
台灣本人就曾經被稱為「琉球」過,到現在屏東旁邊還有個小「琉球」,總覺得是一個和我們息息相關的地方。
等到充滿海洋風的音樂響起,抱著大旗和鼓的舞者出場,我才猛然會意過來:「沖繩!琉球王國就是被日本入侵前的沖繩!」也是當年引發牡丹社事件的琉球。
既然用了這個已經滅絕的國號當團名,目的大概就是要喚醒在日治前琉球的歷史和文化吧?

「欸?!等一下,這首歌……」

 

第二個曲目讓我笑到歪腰,究竟為什麼要選「男兒當自強」?!

 

雖然長崎燈會一整個企圖要營造這裡是China Town的形象,連主持人都穿著清朝公主的服飾,播個黃飛鴻的主題曲也只是剛好而已。







第三首歌開始感覺就好多了,舞者們帶著自信笑容的臉上綻放著光彩,充滿朝氣地跟著鼓聲和節奏大喊,連我也忍不住跟著帶著笑意。
 


這場表演竟然看到我們忘了要說話。
 
過了半天羅賓大神才開口:「如果可以當其中一個舞者,妳覺得怎樣?」
 
「我不知道,但我好想跟他們一起跳喔!!!!」
 
「是不是!!!」我們兩個的眼睛都對著雨中的舞台發射出金光。
 
雖然聽不懂這歌在唱什麼,這鼓在打哪一拍,但成功地讓兩個文化盲在台下看得熱血沸騰。青年男女們朝氣蓬勃地在台上一邊打鼓一邊快速迴旋還在每個節點發出「嘿!、「呵!」「哈!」的大喊,總覺得可以這樣一群人節奏一致地又跳又吼流出一身汗實在很過癮。






看完表演因為一路上一直喝的羅賓大神還沒買醉成功,而且我才剛開始講到台獨和228事件和省籍情結,這一段要講很久,所以我們繼續走到稍微遠一點的眼鏡橋看另外一段燈節佈置。






這裡的大型作品倒是很有質感,比唐人街的主要會場更讓人想拍照。這個作品的對面是「老鼠娶新娘」的故事,他又問我這是什麼東東。



「啊?這是中國傳統故事嗎?」走近一看發現還真的是我聽過的故事,就是美麗的老鼠妹紙她爸覺得全天下的老鼠都嫩B配不上自己女兒,一心一意要把她嫁給世界上最威的東西。
 
某天醒來看到太陽覺得太陽公公又大又熱又威猛,必須把妹紙嫁給他。
 
殊不知一片烏雲過來擋住太陽,可見太陽還是比烏雲嫩,那只好把妹紙嫁給烏雲。
 
殊不知一陣風把烏雲吹開,可見烏雲還是比風嫩,那只好把妹紙嫁給風。
 
殊不知一堵牆把風擋住,可見風還是比牆嫩,那只好把妹紙嫁給牆。
 
殊不知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可見牆還是比老鼠嫩,從此頓悟老鼠真是短小精幹好棒棒,還是把妹紙嫁給老鼠不要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講完整個故事羅賓大神忍不住說:「我還是搞不懂中國故事的邏輯在哪裡。」我個人是覺得林默娘比較好懂啊。








然後大神霹靂叭啦地講了一個非常長的希臘故事:
 
有一個才華洋溢的吟唱詩人的老婆因為某個原因突然掛了,傷心欲決的他決定前往地獄跟陰間老闆要回他活生生的老婆。
 
一路上披荊斬棘,賄賂冥河的船翁載他抵達地獄之門,在那裡遇到三頭犬。
 
「啊,哈利波特裡面那個。」
 
「呃,對,但是是這個先有的!!」
 
三頭犬看起來很兇好像很難打敗,不過後來吟唱詩人一彈琴唱歌牠們就乖乖的了。
 
「連這個也跟哈利波特一模一樣。」
 
「是哈利波特學他的!!」
 
反正好不容易到了地獄,他的一片真心誠意還真的打動了冥王,所以答應他會還給他活生生的妻子,但是他必須要從這裡離開,一路走回家不可以回頭,只要能做到,他的妻子就會回來。
 
不過冥王這個人向來是說話不算話的,然而他別無他法只能半信半疑地朝家裡出發。
 
於是他一路往前走,但是每跨出一步都依稀聽到後面傳來妻子叫喚他的聲音。
 
愈走愈遠,這個聲音就愈來愈清楚,彷彿妻子就在他身後。
 
終於在他到家前的一刻,他聽到妻子在他身後清清楚楚地叫著他的名字,只要他轉過頭來,就可以見到她了。
 
於是他回頭了,見到他的妻子站在他身後,卻只維持了一秒,他的妻子的身影開始慢慢消失,最後灰飛煙滅。
 
「蛤?!這個結局也太sad了吧?!」
 
「欸,故事還沒有完喔。」
 
受到嚴重精神打擊的吟唱詩人從此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他一邊走一邊不斷地吟唱著悲涼哀悽的樂曲,終日活在悔恨之中。
 
有一天,森林裡的三個仙女或精靈之類的不明生物聽到他的歌聲,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三個仙女希望他可以為她們吟唱,但是他卻只願意繼續唱思念妻子的悲傷樂曲,讓她們非常忌妒,於是就把他殺了。
 
「什麼?」
 
「她們就把他殺了。」
 
「⋯⋯什麼跟什麼啊?!人家懷念老婆干她們屁事啊?為什麼深愛老婆的人要被懲罰?我才不懂你們西方故事的邏輯勒!」
 
「這個故事的意思是要我們把握當下的快樂,不要活在過去的悲傷裡。」
 
「意思是提醒世人一分手就要盡快忘記前女友嗎?」
 
「哈哈哈,應該說,他對老婆的思念就是象徵著對於快樂的渴望,但是一直陷在懷念過去的快樂只會愈來愈悲哀,而忽視眼前的快樂,最後獲得悲慘的結局。所以才叫他一直往前走,只要回到家裡展開新的人生,快樂就會回來。」
 
大神的開示似懂非懂地大概懂了。
 
但有必要動不動就殺人嗎?好激烈啊!








眼鏡橋下有一段橫跨水面的豆腐岩,但是沒有人在上面走。

 
「我們走去上面!」
 
「不要。」
 
「妳也拒絕得太快了吧。」
 
於是羅賓大神要求我幫他拍一張有意境的專輯封面照,但是在旁邊伺機而動的觀光客們一看到有人走上去就全部都想上去了,跳房子小孩率先入鏡。最後還形成了一條排隊拍照人龍。



「妳覺得我們找得到那個愛心形的石頭嗎?」
 
「無所謂啦,我懶得找。」
我就是一個無觀光熱忱的廢人。
 
「我找到了。」



靠怎麼這麼容易找到啊?!

 
果然是無時無刻都很積極的羅賓大神,完全信奉著那個希臘神話在過活啊?
 
(肥短胖的手指是羅賓大神無誤)

羅賓大神說:「這燈會晚上看還真是滿酷的,我白天經過的時候看起來覺得很塑膠。」
 
你不知道花燈這種東西就像夜店裡的正妹一樣是不能見光的嗎?
 
白天看起來慘兮兮也就算了,日產巨型烏鴉還騎在它頭上吃馬毛……。


隔天早上,大神又問我:你今天有什麼計劃?
 
為了不顯示我很廢,只好隨口說了:我要去看原爆資料館
 
於是大神又說了那句箴言:「你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嗎?」
 
這下我又不得不去了,我開始覺得大神是祖先們派來監督我在日本有沒有把握當下認真過活的差使。
 
後來大神熱情地邀約琺和林一起同行,雖然她們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但還是欣然接受了,這個也成為我們首次一同出門的開端。
 
仔細想想,還真的該感謝羅賓大神,否則這三個孤癖的廢人雖然覺得彼此很好相處,但是誰也不會主動約誰去任何行程的。
 
後來林跟我說,我們常常覺得如果不熟就亂約人對方不想去可能會造成別人的困擾,但事實上就算真的不去,心裡面也還是會很高興別人有約自已。所以擔心的這件事情根本是不存在的,這就是我們矛盾的地方,也是羅賓大神後來被我們奉為「毫無包袱的社交勇氣之神」的主因。

Chapter 2 原爆資料館
 長崎原爆資料館,顧名思義就是收集了所有原子彈投下前後相關記錄的博物館。
 
像這樣的資料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座,第一座在廣島,第二座就在長崎,想當然爾。
 
「所有相關記錄」包含了原子彈的研發和能量原理、投下前美國軍方的策劃、通訊記錄、投下當時在長崎市區造成的損壞物殘骸以及爆炸前後的資料照片比對、投下之後死者最後一刻面臨的狀況、生還者留下來的口述、筆述、影像記錄以及造成的各種急性和慢性疾病。
 
這當中,包含了在使用原子彈前科學家共同投書勸告美國政府停止這項攻擊計劃。
 
也包含當時在廣島長崎一帶發現來自美軍的空投文宣,上面寫著原子彈的威脅,要求日本人民理解後盡速投降,但同時在描述中也寫著:根據當時的證據顯示,這些文宣是在原子彈爆炸後才投下的。
 
資料館裡的呈現比我原先預計的各種原爆被害者遭遇的生離死別和病痛多太多。
 
我在這裡才知道,關於原爆的爭辯是多方面的。
 
研發者(包括關鍵的愛因思坦本人)是否也要為這項武器的誕生負責?
 
美國政府在投下原子彈前究竟有沒有對日方做出充足的警告
 
日本在太平洋戰爭出現敗象後是不是已經打算要投降了?當時究竟是因為有必要使用原子彈才能終結戰爭,還是為了奠定日後冷戰時的美國勢力而張顯國力的手段?

 最後一個展廳,裡面這顆地球儀用立體的原子彈蘑菇雲來表示目前全世界各國的核能武器試爆能量。
 
大肆勃起的當然是首屈一指的美國,其次為俄羅斯,但是令人訝異的還有法國、中國與印度這些聽起來比北韓更可怕的持有者。
 羅賓大神後來問我:「你覺得美國應該為原子彈事件道歉嗎?」
 
而我竟然回答不出來。
 
站在人道的角度,其實應該要立即指責美國草率地使用高毀滅性武器無差別大規模屠殺平民的做法。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是什麼樣的藉口讓我退縮了?
 
認真回想起來,我對於廣島長崎的原爆事件唯一的印象只有歷史課本裡的這句話:
 
「1945年8月6日8點15分,美軍自高空中瞄準廣島市區,投下了人類史上第一顆原子彈,三日後,在長崎投下第二顆原子彈,日本因此在15日宣布投降,象徵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束。」
 
看似相當客觀平舖直述的兩行字,告訴我們「日本是因為美國投下2顆原子彈才投降的」,因而透露了兩個訊息:
 
1. 美國才是二次大戰的真正戰勝國
2. 台灣是因為這2顆原子彈才終結日本統治,中國也得以展開(後來不知是福是禍的)新頁。
 
某種程度上,這句話讓我們對美國投下原子彈這件事情的評價,幾乎帶著難以置信的感激和英雄式的崇拜。
 
然而,如果我們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所發生的一切,至少站在一個沒這麼冷血的角度,就不會接受這個美國觀點與國民政府觀點的歷史。
 
「當年歐巴馬造訪日本的時候,歐洲輿論都在猜測他會不會為原爆事件向日本道歉,但最後他沒有。」
 
羅賓說,當歐巴馬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時候,整個歐洲的媒體一片嘩然,認為他根本不配得到這個獎。後來也證實了,在歷史上難得一次有機會向日本道歉的這個時刻,他選擇忽略。
 
「但是,道歉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我說。
 
畢竟道歉之後,完全不代表他會做出任何承諾,美國持有核武的態度和強國間持續進行的武器競賽根本不會改變。
 
「當然他不是代表他個人,而是一個左派的美國總統,這個道歉本身具有歷史上的意義。」
 
李登輝為了二二八事件向受難者道歉時,當然也不是站在他個人的角度(畢竟他可是受日本教育的本省人)而是代表國民政府道歉,在慘白的諷刺之餘,這確實也是幾十年來首見的機會。
 
在那之後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紀念館、紀念碑、紀念公園逐一成立,二二八成為全體人民的必修課,縱然公開的真相和轉型正義似乎永遠在一片迷霧之中。
 
那麼,蔡英文向原住民道歉以後呢?
 
到底什麼樣的道歉才是「有意義」的呢?

 整個原爆資料館、原爆紀念館,以及它們所在的和平公園內,四處可見堆滿的千紙鶴,來自全日本各地的人民、團體、中小學等等。
 
這是為原爆的犧牲者、為生還者、為他們的家屬,也為日後世上再也不要發生同樣的悲劇而祈福。
 
 
在展廳內的另一個角落,有一台查詢歷史事情相關影音的多媒體機器,我從當中查詢中國戰場,看到了「南京事件」。
 
對於事件的描述,包含了佔領南京之後日軍造成的傷亡,客觀來說,日本否認南京大屠殺這件事大概並不是真的,只不過,在具體的犯行、用字以及死傷數量上或許永遠和中國歷史兜不攏。 
 

某種程度上,回答不出美國該不該為原爆道歉的我,大概是出自一個幼稚的「他先動手的他才要道歉」心態。畢竟到目前為止,日本從未基於慰安婦向中、台、韓任何一個國家道歉。也因此,日本人民所祈求的和平,讓仍然為此斤斤計較的我五味雜陳。但我知道,以牙還牙的心眼並不構成美國使用核武的絕對正當性。

 在展場裡面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段生還者描述,也被用來刻在和平公園正中央的噴泉入口,看來它也是長崎原爆記憶中最刺入人心的一段。
 
在強烈的衝擊波之後,隨之而來的是遍地劇烈的焚燒,人們曝露在外的雙手、頭、頸、雙腳全都嚴重灼傷,尤其正在戶外工作中的人,體內的水份在短短幾秒內立即被抽乾。
 
當時滿地橫倒或爬行的人們,只要沒有立即死去,全都在哀嚎著:「水を、水を!」
 
給我水,
 
給我水。
 
這就是無論廣島和長崎,和平公園正中央一定會建立一座噴泉池的原因。
 
希望在最後一刻於乾渴中死去的亡靈們,可以獲得減輕他們痛苦的東西。
 
 
在少女的日記中,寫的這段話是:
 
「喉嚨乾得受不了,
水面上浮著一層像是油的東西,
但是無論如何都太想要喝水了,
最後就這樣連著水面浮著的油喝了。」

6年前,在猶太人權紀念館時,我哭了。
 
當然這沒什麼好驚訝的,因為要我哭實在沒什麼挑戰性。
 
不過我以為原爆資料館裡看到的慘況也應該要讓我哭的,我卻從頭到尾冷血無感。
 
直到走到這個碑前,看到一整排來自日本各地的礦泉水。
 
 
我把水壺打開,倒了一些之前裝的熊本人引以為傲的水龍頭就有的甘泉進去藍色的水桶裡,也倒了一些到我自己的喉嚨裡。
 
 
 
然後它們就從我眼睛裡跑出來了。
 和平公園的彼端,就是長崎島原出生的雕刻家北村西望的作品。
 
日本對於藝術和人物也很有地產地銷的概念啊,這一類型的雕塑幾乎都會邀請當地出生的藝術家來操刀。

遠方的情侶正在進行與和平巨人同樣動作的定時自拍,覺得可以抓到這個可愛的moment真是lucky(?)

和平雕像本人現場比照片中看起來大很多,氣勢磅礡,所以我也想把它拍大一點,但怎麼拍怎麼弱。
 
羅賓大神看到我愈蹲愈低也跟著想挑戰把它拍大。
 
所以又讓我拍到這張德國人在和平之像前跪拜懺悔的一刻,真是lucky(?)
不過後來我跟他說,我發現重點好像不是蹲低,而是要有比例尺在旁邊,於是他就命令我和琺站著當比例尺。
 
(看我的!!無〜敵〜比例尺!!!)
琺當時不知為何是這個姿勢,將計就計就這樣吧。

然後我說應該要學那對情侶跟和平巨人比一樣一動作。

所以我們和鴿子同時轉過去看巨人比什麼動作。
手臂的角度堪稱完美,不愧是四肢發達二人組。
 
其實放我們這兩個170公分以上的大隻女當比例尺,和平巨人看起來又更小了。
至於林這麼好用為什麼沒有拿林來用呢?
 
呃,因為林看展看到一半發現她的手機不見了,非常冷靜地回到hostel打電話給電車公司,被告知手機掉在電車上一路被載到總站請來總站領取。
 
「竟然沒有人拿走啊?!」
 
「みきさん說,日本人是絕對不會拿走的。」
 
 
羅賓大神也說有一次他把錢包放在柏青哥店的廁所裡,回頭去找的時候跟掃廁所的大哥一問,對方很冷靜地說:「請稍等一下」就從倉庫拿出來給他了。
 
 
連進出柏青哥店的人都不偷東西,真是一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國家啊可惡。

Chapter 3 交誼廳練痟話
羅賓大神另一個讓人稱道的事跡就是他一落地就到處打聽一個長崎傳統小吃: #具雑煮(ぐぞうに)。
 
問了整個旅舍的長崎人要去哪裡才能吃,大家都說:「沒有店在賣這個吧。」
 
「咦?可是我google長崎食物就出現這個耶!」
 
「這是只有過年時大家自己在家裡煮來吃的。」
 
「好吧,那我只好自己買材料來煮了,請問你知道怎麼做嗎?」
 
「欸?!我不會啦!」所有日本人聞之色變,逃之夭夭,但是這仍然打不敗羅賓大神一定要吃到具雑煮的決心。
 
所以林幫他查了嫁到日本的台灣部落客的影音食譜,讓他照著做。
 
在看完原爆館走回來的慢長旅途中,我們就到摩天輪mall二樓的超市買齊了所有的材料。包括讓大神很疑惑到底什麼東東該去哪找的魚板,蒲鉾(かまぼこ)。

 後來みきさん經過聽到他在看影片做具雑煮,問說:「咦?!為什麼是中國話?!」忍不住接手幫他查了日文版的道地食譜。這就是日本人和德國人很像的地方,對於正確知識的追求具備相當的堅持。
 
當然我們這些比較隨便的民族是看不出來有什麼差別啦
 同樣是持打工度假簽證的羅賓大神,之前已經在北海道工作好幾個月,那段期間一直和日本人一起煮飯。
 

對於日本高湯出汁(だし)的做法已經是得心應手,前一個晚上就已經先去附近的超市買乾香菇回來泡在水裏冰起來。其他方式還可以使用昆布或鰹魚。

 
「好羨慕啊!我也好想跟日本人一起煮飯啊!」
 
當時這樣許願的自己,後來發現比中餐廚師還隨便一百倍的我本人不管是跟嚴謹的德國人還是日本人一起煮飯壓力都超大的。果然是有堅持才有品質。

 整體的湯頭非常及格,連一開始一直懷疑大神「幹嘛自己煮,自己煮完也不見得是日本傳統的口味不是嗎?」的鐵齒我本人都被收服了。
 
搭配烤得澎澎的麻糬,吃起來有種鹹湯圓的感覺。
 
順帶一提,想吃具雑煮的朋友們,其實不用自己煮,不用等日本人過年去他家煮,也不用祈禱羅賓大神降臨在你住的旅舍幫你煮,只要去一趟我摯愛的小鎮: #島原,大街小巷每間餐廳一年到頭都有供應具雑煮。
 

其實島原才是長崎縣內真正以 #具雑煮 聞名的地方。
 
不過,即使我這樣跟羅賓大神說了,他還是覺得無所謂可以自己煮,我也才有幸分一杯羹。

 晚上羅賓大神拿出了一個相當厲害的東西:
北海道知名的ROYCE生巧克力。
 
「我一路從北海道帶過來,每到一間hostel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它放進冰箱裡。」如此珍貴的東西竟然願意拿出來餵食我們這些廢人,羅賓大神的慷慨又在日後傳為一時的佳話。
 最後一個晚上,他和林吵著說要一起玩牌,準備充分的林還真的帶了一副牌在身上。
 
「好吧,就來玩撲克牌吧!」
 
「撲克牌?」羅賓一臉疑惑,原來撲克牌(pokers)本身是一個紙牌遊戲的名字,真正的名稱就是牌(Playing Cards)。差別在於系統不同的英國牌(British Deck)和法國牌(French Deck),只有台灣和中國才叫它「撲克牌」。
 
台灣代表先教兩位歐洲人玩了經典遊戲「心臟病」,德國代表則是教我們玩了一個叫做「王八蛋」(Asshole)的遊戲,基本規則疑似大老二,不過每一局最輸的人要讓最贏的人選兩張牌,倒數第二輸的要讓第二贏的選一張牌。
 
「這樣好牌都在贏家手上,輸的人永遠翻不了身啊!真是個資本主義遊戲!」一直當王八蛋的我抱怨。
 
「阿不然我們來玩共產主義遊戲,有牌大家分就好了啊!」德國代表立刻回嘴。
 
不過後來王八蛋我一翻身就不再抱怨了,資本主義也是滿公平的嘛(喂)
 
最後我們全都著迷於法羅群島代表,琺小姐教我們的類似傷心小站的遊戲「Gissa」,也就是「Guess」的意思。
 
我一邊玩一邊讚嘆:「天哪這個遊戲好多層次啊!這個學問太深了!」
 
因為太經典了我們竟然玩到凌晨一點,所以決定把它的規則記錄下來,有朝一日可以將這個結合了心理學、戰略和數學的優質卡牌遊戲散播到亞洲地區:
 
1. 平均分配紙牌給4個以上的玩家,第一回合每人5張,第二回合每個人6張,直到每個人拿10張牌,再反過來回到每個人5張牌。所以一玩就必須玩完10個回合,就像麻將一樣坐下來就要打16圈才能站起來。
2. 每一回合開始前,會進行一個數隻的動作,每個人都要猜這一回合自己可以贏幾次,每贏一次可以獲得1分,但是猜對自己贏的次數的人可以再加10分,猜錯的人差一次扣5分
3. 基本規則是花色上黑桃最大,檯面上出現的第一個其他花色則是第二大。數字上Ace最大,2最小。
4. 關鍵規則:非黑桃的第一個花色出現後,接下來的人只要手上有這個花色就要先出掉,不可以出其他花色。
5. 一輪4個人出完之後,開始比大小。以花色優先,同花色則要比數字大。最大的人可以拿走檯面上的4張牌,放在自己面前,表示已經贏了一次。下一順位可以首先出牌。
 
規則看起來不難,但難就難在猜測自己的勝算時,必須考量手上的牌、評估別人手上可能有的牌,以及這一回合大家總共會出的牌。
 
而且看到大家伸出幾根手指後,又會徹底改變自己原先的勝算,所以先要掌握外在條件保守估計之外,後要即時調整心態、隨機應變、奮力一摶。
 
順代一提,因為玩了這個遊戲,我們發現台灣比數字的指法是目前國際上最聰明的系統之一,只需要單手就可以從1比到9,這一點在日本和歐洲國家都是不存在的。

Chapter 4 金比羅山
隔天是羅賓大神停留在長崎的最後一天,剛好是我本人的休假。
 
廢人我的第一個休假決定要好好振作去爬個山,雖然因為懶得搭巴士所以選了一個長崎盆地上的小小山:金比羅山。
 
羅賓大神照例自然而然地問了句:「你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嗎?」
 
同樣名字的山在日本大概有8000座吧,因為幾乎每個小鎮都會選擇市區內的第一或第二高山(基本上也只有海拔200-300m)蓋一座「金比羅神社」,這個神社的所在地就被稱為「金比羅山」。
 
在市區爬山的必經之路就是各種風水寶地墓仔坡,但走著走著眼前熊熊出現一座巨大的觀音像。

 這真是一點也不日本,確定這不是在雲林嗎?!


 觀音站在烏龜形狀的屋頂上,座北朝南垂目凝視長崎市區。
 
旁邊還有三位童子,難道是傳說中的童子拜觀音?!
 從這個角度才看到出來這個觀音像的尺寸,至少有六層樓高

穿過墓仔坡之後是一連串的山坡住宅區,還好我跟一個白人走在一起,看起來才不像是來偷東西的。
 
最後終於抵達登山口的鳥居。
 穿越鳥居之後就是立即的森林,這個金比羅山的氛圍大大地超出我的預料之外。
 
我到這裡才聽到大神說他的主修是商業心理學,難怪大神雖然會認真聽你回答,想要深入完整地了解一個人內心的想法,卻從來不給予任何批評,就像心理治療師一樣。

 爬到山腰處先是經過一個世外桃源般的神社群。
 接著穿越一片山坡上的草原。
 還沒寫完畢業論文的羅賓大神在這裡又拋出一個問題:「妳是怎麼決定妳的第一份工作的?」
 
所以我跟他說了當年輕易決定我人生的「樂透問題法
的故事(<<當年的全文請點連結就不贅述了),害我講得上氣不接下氣,就說了他問的每個問題都要花很長的時間回答,連爬個山也不放過我。
 
「其實就是你昨天問我們的問題:『如果突然變得超級有錢,你會做什麼』,我不是說我會買一座山嗎?因為當年我也問了自己類似的問題。我那個時候寫了兩個答案,一個是買一座山,一個是開一間博物館……」
 

 
「為什麼要買一座山?純粹因為喜歡爬山嗎?」
 
「不是,因為台灣的山坡地破壞問題很嚴重,一下雨就有土石流,土石流在台灣是動不動就會死一整村的人的程度。所以我想買一座山,最好是被開發得最慘、最具生命威脅力的一座,還要做地質調查、把適合的原生樹種復育起來,可以的話,用生態工法經營成一座茂密的森林公園或樹葬園,讓人們可以輕易地走進去。」其實就是環境信托基金的概念,不過老娘有錢,老娘的口袋就是基金。

抵達山頂的最後一個鳥居,有一個非常適合吃飯糰的觀景台
 從金比羅山的山頂眺望,可以看到北側的市區,以及遠方海灣中的長崎港。

羅賓大神問我,被日本殖民過的台灣人,現在身在日本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說,台灣人對日本的感覺是很兩極的。
 
經歷過日本統治的早期移民們,同時有拒當二等公民的抵抗也有受過日本教育後殘留下來的「殖民母國情結」,而另一方面台灣又有打過八年抗戰、對日本深惡痛絕的晚期中國移民。
 
「我國中時的歷史老師就非常痛恨日本,」我舉例說,「不過她抱持的原因是,在二戰之後,納粹政權徹底瓦解,但是日本當年侵略中國的皇民思想和天皇體治仍然屹立不搖。」
 
「這倒不算完全正確,納粹餘黨一直都在。而且德國現在面臨大量的難民壓力,有些人不滿政府完全接收難民的開放態度,所以現在,納粹思想有再度復活的跡象。」
 
「我猜真正的差別應該是在於德國在二戰後歷經過徹底的審判,而日本當年的主政者卻完全不用負任何責任,連教科書也支字未提。」我又舉了「靖國神社」當例子,裡面的戰犯面至今仍然被日本政府視為國民英雄。
 
「確實是,身為一個德國人,我們從小到大都被教導必須要為這一段過去深刻反省,在學校裡有一整個學期的課程只談二次大戰。甚至可以說,當我們在其他國家的人面前說自己是德國人的時候,還會覺得有點歉疚。
 
我不曉得日本的教科書會怎麼描述這整件事,不過我這次來長崎沒機會去軍艦島,也不覺得真的錯過什麼,因為我聽說,那裡的導覽內容完全否認當年有強制奴役韓國人這件事。
 
琺小姐後來真的花了4000日圓去了一趟軍艦島。
 
整個英文導覽內容只有提到韓國礦工一次,那就是有人問他們在軍鑑島上的生活怎樣,他們回答:「we had a good time there. 」聽得琺小姐和旁邊的香港人同時大翻白眼。


 下山時走了西邊的另一條路,完全是一個被埋沒的風格。
 掛在農園旁的烏鴉耶酥,用來警告其他烏鴉靠近這裡的下場就是被吊死。
 
「日本人把這個東西產品化真的很值得敬佩耶!至少買了這個就不用真的殺鳥了。因為在台灣我們是吊血淋淋的死鳥。
 
「德國也是。」


 陪羅賓大神走去搭巴士的時候,他堅持要抓緊最後15分鐘先去美食街吃個印度湯咖哩。
 
這完全不是長崎特產什麼的,但還真的滿好吃的,牛肉的部份鮮嫩帶勁,湯頭和蔬菜配料也非常下飯。
 
終於到了要道別的時刻,以往來說,不擅常道別的我通常會想盡辦法逃避這一刻。
 
裝忙啦,裝冷漠啦,裝孤癖啦,裝忘記啦,裝熱絡地聊一堆不相干的事情啦。
 
尤其每一次聽到「I will miss you」,我都沒有辦法自然而然地回答「I will miss you, too」。
 
不過這次突然變得很簡單,在離別擁抱時大聲地說了「I will miss you」,不曉得是自己終於長大了,還是大神的坦率給了我力量。

然後就在羅賓大神離開後的一個禮拜,staff們在清冰箱的時候,猜猜看我們發現什麼?
大神雖然離開我們了,但他的愛永遠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