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詭異牧場:逃命雖可怕但必要
從抵達千葉到離開千葉,不到三天。創下我負重最大、騎乘速度最快的記錄。
從抵達這間牧場到逃離這間牧場,不到24小時。創下我人生最短工作記錄。
這是什麼狀況呢?
我不是應該展開全新一季的酪農日記嗎?
為什麼會全身泥土揹著20公斤的逃難背包騎著單車在公路上飛馳呢?
因為我從牧場逃出來了。
日本農園日記差點變成驚悚小說。
回頭看這一段經歷,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想到我逃出前的恐懼,還是覺得當初這是正確的決定。
先從讓我印象最淺薄的千葉開始說起吧。
千葉這個地方大概99%造訪日本的觀光客都來過,但是搞不好98%的人都對它沒印象。
就像桃園一樣,來台灣玩的人都只是經過它前往台北,千葉除了名字裡面只有東京沒有千葉的「東京迪士尼」之外,就純粹是用來吞吐從成田機場的出入境旅客的地方而已。
就像桃園一樣,來台灣玩的人都只是經過它前往台北,千葉除了名字裡面只有東京沒有千葉的「東京迪士尼」之外,就純粹是用來吞吐從成田機場的出入境旅客的地方而已。
進入八月,離開東京一路騎過來,從白天到晚上,整日悶熱,厚厚的雲層像是把所有的濕氣包覆在地面上。
既沒有微風,也沒有陽光。
從千葉市民用來慢跑的海岸線眺望東京灣,霧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既沒有微風,也沒有陽光。
從千葉市民用來慢跑的海岸線眺望東京灣,霧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應該要看見美好的一切的旅行中的人,也突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水面上突出神祕的木椿,和瀨戶內海充滿生命力的蚵棚景致完全不同,反倒讓人想起地層下陷後泡在水裡的墓碑。
這片無辜的海灣就這樣以亡靈般的姿態留在我的記憶裡,大概是我回想千葉的一切時感受到的後怕,或者說得玄一點,可能從一開始就有預感這不會是一趟美好的旅程。
👀
從東京穿越一整片工業區來到千葉市,赫然抬頭發現這裡的捷運車廂是倒掛式?!
簡直是雲霄飛車了。
整個城市都是我的遊樂園
不曉得有沒有設計一段翻過來倒過去的(喂)
整個城市都是我的遊樂園
不曉得有沒有設計一段翻過來倒過去的(喂)
好好奇倒掛式的車廂究竟有什麼好處呢?
首先第一個大概是廣告效果可以更容易蔓延到平地吧?
首先第一個大概是廣告效果可以更容易蔓延到平地吧?
結果有人回我:「不會有人跳軌阿。」
奇怪,怎麼千葉的一切都讓我們忍不住想得很黑色。
幸好千葉市區非常小,唰地一聲騎出千葉市,景色立刻就從桃園來到新竹(沒禮貌)
最近越來越搞不懂google究竟想帶我去哪裡。
竟然導航導到要我穿越青少年活動中心的園區。
竟然導航導到要我穿越青少年活動中心的園區。
好不容易騎出來又是山谷與稻田組合成的迷宮。

今天是星期天,不但表示這種迷宮路會充滿重型機車,也代表著今天公務人員全都放假,不會有稽查人員出現,因此所有農家都選在今天燒垃圾。
綠油油的山谷間,空氣卻讓人呼吸困難,連路上的能見度都被煙霧拉低了。

今天是星期天,不但表示這種迷宮路會充滿重型機車,也代表著今天公務人員全都放假,不會有稽查人員出現,因此所有農家都選在今天燒垃圾。
綠油油的山谷間,空氣卻讓人呼吸困難,連路上的能見度都被煙霧拉低了。
接著google又把我帶去一條非常勉強容納一台汽車寬度還看不到對面的小小路,我開始覺得google大神是發現我平常喜歡走什麼路了。
看著遠方有如銅牆鐵壁般密不見光的黑色森林,正在想說這條小路會用什麼迂迴的方式帶我繞過這片漆黑的樹林,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繼續往前騎,一邊也想著:算了,什麼崎嶇的山路沒有騎過。
想不到,
果真想不到,這種奇怪的田間路上竟然有隧道?!
隧道本人走的是一個手作路線,壁面毫無修飾,沒有鋼筋,沒有水泥,說它是某個遺跡我也會相信。
再騎10k就要抵達即將工作的牧場展開新的生活,眼看著里程數愈來愈接近,四週放眼望去都只有農田、森林和高爾夫球場,實在很後悔沒有在千葉市中心找間超市採購接下來的糧食。
想起當初在香川農園時,至少離宿舍半小時的單車車程就有一家大型超市。
誰知道身為東京後花園的千葉縣,城鄉差距竟然可以勝過從繩文時代到明治《少爺》時都一直被視為偏鄉的四國香川縣。
幸好還有道之驛(みちのえき)這個好用的東西。
剛到的時候店員正在收拾門口排滿的鮮花,猜測是盂蘭盆節(お盆,8/13-16)祭祖用的。附近居民搞不好也都是來這裡採購生鮮產品。
剛到的時候店員正在收拾門口排滿的鮮花,猜測是盂蘭盆節(お盆,8/13-16)祭祖用的。附近居民搞不好也都是來這裡採購生鮮產品。
在這裡發現一系列使用千葉縣產的落花生製成的產品:
身為一個花生醬狂熱者當然立刻挑選了其中添加物最少的一款。
除了縣產落花生、糖、鹽之外,只有「ショートニング」,似乎是shortening的意思,也就是動物性或植物性的飽和脂肪。
以前在工作時訪問過雲林自製花生醬的農家子弟,說她們為了可以把父母種的花生製成醬,苦尋各大廠商,卻被告知,在做花生醬的時候,技術上一定要添加其他油脂才做得出來。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全球最大的花生醬品牌「吉比」必須添加精煉棕櫚油。幸好過幾年後台灣有人研發出可以只用花生仁研磨、不需添加其他材料的機器,並且輕量小型、價格可負擔,很適合農家自製100%純花生醬。這台機器讓她們得以在無添加的狀態下推出自家品牌的天然花生醬,而且這項技術還是台灣專利。
當初我沒當一回事,現在看著千葉直售站的花生醬,才知道所謂台灣專利不但是真的,還是一項重大的發展。
當日本第一花生產地還要靠添加其他食用油來做花生醬,無添加的香濃花生醬卻能在台灣遍地開花,讓我們可以嚐到不同產地、不同品種、不同風味的各家花生醬,還不必擔心無形中攝取過多的飽和脂肪。
這瓶千葉花生醬150克要價540日圓。
雖然比上下游的貴,但和日本的其他農產品相較之下可以說是非常合理的價位了。
所有的戰利品!
茄子和蘋果的疤痕很多,但全都是寫著人名的當地產物,而且非常便宜。
茄子和蘋果的疤痕很多,但全都是寫著人名的當地產物,而且非常便宜。
藍莓這樣一包也只要200日圓,幾乎都是超市的1/2。
接下來的路途,因為連便利商店都沒有,只好向google大神求來一家被判斷為「supermarket」的雜貨店。
必須要先在這裡找到一項舉足輕重的道具:
「老闆,請問有泡麵嗎?」
正在茶几旁恍神的阿伯一臉迷惘地說:「嗯……我們有沒有賣泡麵啊……」
「老闆,請問有泡麵嗎?」
正在茶几旁恍神的阿伯一臉迷惘地說:「嗯……我們有沒有賣泡麵啊……」
喂喂,醒醒啊!你可是一間超市啊!
這時門口一位駝著背的老太太突然登場:「有!在這裡!」領著我穿越一排一排黑暗的貨架,到最後面的角落,遞給我空盪盪的架上唯一一種泡麵:味噌口味。
這時門口一位駝著背的老太太突然登場:「有!在這裡!」領著我穿越一排一排黑暗的貨架,到最後面的角落,遞給我空盪盪的架上唯一一種泡麵:味噌口味。
因為太認真找泡麵了,轉過頭來看到我的正臉才發現:「啊!原來是女生,好帥氣啊!」
有一次經過小學時,國小生跟我說早安,聽到我回話的聲音也說了類似的話:「我以為你是男生!」中性裝扮或者獨自騎著單車旅行的人,在日本大概很少女生吧。
愈來愈接近目的地,一路上觀察附近的建物和難得的商家,在心中刻畫著日後的生活起居。
雖然這個賣菜籽比賣菜還多的雜貨店,要找到所有日常所需大概是不可能的,但至少附近還有地方買到新鮮的魚:
傍晚,依照計劃時間,抵達小澤牧場。
是一條沒有路燈的小產業道路。
緩坡而上來到google指示的位置附近,入口處飄出濃濃的黑煙,和其他農場一樣,小澤也正在燒垃圾。
我牽著單車走進兩排建物之間的小巷裡,左右兩側一邊是門前停著汽車和卡車的民宅,一邊是散發出動物氣味的鐵皮屋。
緩坡而上來到google指示的位置附近,入口處飄出濃濃的黑煙,和其他農場一樣,小澤也正在燒垃圾。
我牽著單車走進兩排建物之間的小巷裡,左右兩側一邊是門前停著汽車和卡車的民宅,一邊是散發出動物氣味的鐵皮屋。
此起彼落的牛鳴參雜了機械轟轟作響的聲音,一個目測高中年紀的年輕男孩站在鐵皮屋裡面,透過窗戶抬頭看了站在4公尺外的我一眼又繼續操作機械。
「晚上好,請問……小澤先生在嗎?」
他又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繼續操作機械。
我踏近了兩步提高音量:「不好意思,請問小澤先生在嗎?」
「小澤先生?大概在那吧。」
我循著他指的方位看過去,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小澤先生嗎?」
「嗯?」
「我是昀珊,我到了。」
「喔,到了啊?」
「對。」
「行李的話,先放這裡。」他打開其中一個貨櫃屋,裡面已經放著我前幾天寄來的行李了。
「廁所在對面,一邊是馬桶,一邊是沖澡間。明天開始工作沒問題嗎?」
「沒問題,請問幾點開始呢?」
「5點半。」
「好的,我了解了。」
「晚上好,請問……小澤先生在嗎?」
他又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繼續操作機械。
我踏近了兩步提高音量:「不好意思,請問小澤先生在嗎?」
「小澤先生?大概在那吧。」
我循著他指的方位看過去,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小澤先生嗎?」
「嗯?」
「我是昀珊,我到了。」
「喔,到了啊?」
「對。」
「行李的話,先放這裡。」他打開其中一個貨櫃屋,裡面已經放著我前幾天寄來的行李了。
「廁所在對面,一邊是馬桶,一邊是沖澡間。明天開始工作沒問題嗎?」
「沒問題,請問幾點開始呢?」
「5點半。」
「好的,我了解了。」
隔天早上5:30,我走出貨櫃,來到對面的牧場。
雖然牧場本身的自動化程度很低,堆放雜物的風格看起來就像電影《盲探》裡面用來分屍少女的倉庫。在這之前只去過香川老爹一絲不苟的農田、嚴禁亂丟菸蒂的分裝區,還有長野風光明媚如莊園般的杏子果園,再看到這間牧場,實在很難想像這裡也是日本。
雖然牧場本身的自動化程度很低,堆放雜物的風格看起來就像電影《盲探》裡面用來分屍少女的倉庫。在這之前只去過香川老爹一絲不苟的農田、嚴禁亂丟菸蒂的分裝區,還有長野風光明媚如莊園般的杏子果園,再看到這間牧場,實在很難想像這裡也是日本。
但是通風還算不差,糞尿的味道並不重,只有微微的動物腥臊,混合了某種好吃的東西的味道。
「早安。」我像之前工作的樣子一樣打招呼,但牧場的兩個員工仍然不發一語,其中一個就是昨天晚上無視我的那位。
他們看起來比我之前共事過的任何同事都年輕,最多可能只有高中畢業。
老闆不曉得去哪了。
我走近正在灑掃中的他們,不知道第一個任務是什麼。但他們還是持續沈默,過了5分鐘後,昨晚不在的眼鏡男八軒(?)終於忍不住告訴我現在要拿掃把把飼料溝裡的水掃到排水溝。
我原本以為是昨晚下雨跑進來的水,後來發現是牛太無聊一直玩給水器才漏出一堆水。
然後再把地上殘餘已經變成濕黏的飼料刮起來,倒到外面的另一個牛棚的飼料溝旁邊。
室內的產乳牛不吃的隔夜飼料,室外的牛卻挑三撿四地吃了起來。
接著回到產乳牛區,發放牧草。
牧草分成兩種,大概可以簡稱為粗草和細草。
接著回到產乳牛區,發放牧草。
牧草分成兩種,大概可以簡稱為粗草和細草。
粗草主要成分是麥梗,每天在擠乳前餵食;細草沒聽懂是什麼,只知道是在擠乳後餵食。
牧草的發放量非常隨便,只要每頭牛都有吃到就好。
牧草之後,還要再餵兩桶飼料,一桶包含玉米片和合成飼料,另一桶則是帶有鳳梨味的香香啤酒粕。
牧草的發放量非常隨便,只要每頭牛都有吃到就好。
牧草之後,還要再餵兩桶飼料,一桶包含玉米片和合成飼料,另一桶則是帶有鳳梨味的香香啤酒粕。
不過前者對牛來說特別有吸引力,一不注意就會有牛從我們背後伸長舌頭把整車勾走,可以說是治安非常差的一條官道,動不動就有盜匪劫鏢。
餵食時會用一個大約一升大的杓子,啤酒粕每牛都給一勺,而玉米綜合飼料則是依照牛欄上的數字,每牛0.8、1.2、1.5、1.7勺不等。
餵食時會用一個大約一升大的杓子,啤酒粕每牛都給一勺,而玉米綜合飼料則是依照牛欄上的數字,每牛0.8、1.2、1.5、1.7勺不等。
寫著要餵1.7勺的牛,明顯比別人瘦弱,甚至還有完全不起來吃東西的,癱軟在地上,身上黏著一堆馬蠅。
根據以前聽雞農、豬農說的,不吃飯就是最明顯的病狀,因為動物只有在面臨極度的痛苦,才會美食當前仍不享用。
至於餵0.8勺的不但都是胖子,還是惡霸的胖子。雖然自己只有0.8勺,脖子卻可以相當靈活地跨過牛欄去吃別人的,註定要減肥失敗的。
眼鏡哥八軒順便跟我解釋等等擠完奶還要再餵另外兩種飼料,分別是某種草和一整根帶莖帶葉的飼料玉米。
「其實我自己也才剛來而已,到底為什麼是由我跟新人說明我也不懂。擠奶的部分我很想教妳,但我自己也沒擠過幾次,所以也沒辦法。」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露出小小的酒窩。
至於餵0.8勺的不但都是胖子,還是惡霸的胖子。雖然自己只有0.8勺,脖子卻可以相當靈活地跨過牛欄去吃別人的,註定要減肥失敗的。
眼鏡哥八軒順便跟我解釋等等擠完奶還要再餵另外兩種飼料,分別是某種草和一整根帶莖帶葉的飼料玉米。
「其實我自己也才剛來而已,到底為什麼是由我跟新人說明我也不懂。擠奶的部分我很想教妳,但我自己也沒擠過幾次,所以也沒辦法。」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露出小小的酒窩。
我已經很感激他發現沒人理我而試著教我了。
可惜今天我也沒能擠到奶,因為這時候老闆突然出現,叫我跟他一起去割草。
可惜今天我也沒能擠到奶,因為這時候老闆突然出現,叫我跟他一起去割草。
老闆從登場到帶我離開,完全沒有跟這兩個男孩說話,甚至可以說是直接無視他們,彷彿我有陰陽眼一樣。
我這樣突然出現的一個新人,竟然沒有執行跟社員互相介紹這個必備流程,在日本是很不對勁的一件事。
這個老闆就是成就這次逃跑計劃的關鍵人物。
其實從昨天抵達時,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其實從昨天抵達時,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神情有異。
根據之前途中遇到的其他事件,那是一個我最近剛剛學會如何解讀的眼神。
他看到我的時候表情像是非常開心,但又不像發自內心地開心,倒像是努力表現出他像想中親切的表情。說的話不多,卻沒有辦法看著我的眼睛講話,相反地,視線有點太低了,像是一直盯著我穿著壓力褲的大腿。
到今天早上工作前,他出現在貨櫃屋門外,拿工作服給我,不曉得為什麼要伸手摸我的腰來告訴我記得要綁腰帶。
這裡要說明一下,如果今天是一個巴西人摸我的腰,我不會有任何疑惑;
如果是一個台灣人摸我的腰,那他必須是健身教練、推拿師或是已然把禮儀與尷尬拋諸腦後的無敵阿嬤;
如果是一個日本人摸我的腰,這事情就焦了。
不是我偏好巴西人,而是在日本人之間,除了有意圖地借酒裝瘋和親密關係以外,根本不可能和異性處在一個伸手可及的距離。莫怪我過度解讀他摸腰的舉動,而是各別文化對於肢體接觸的解讀方式差異太大,實在不可同摸而語。
我關上門準備要換工作服前,立刻先發訊息給長野的景山さん和遠水救不了進火的台灣姊妹,說我遇到一個有點奇怪的人,目前還不確定他會怎麼樣,叫她們先備份這個農場老闆的地址和電話。
接著我坐上他的小貨車副駕,貨架上載著割草機,開車10分鐘來到一片草比人高的荒地。
一路上,他冒出了各種之前的老闆絕對不會問的問題。
不但問題本身與我即將從事的工作毫無相關,而且似乎也不太在意我的回答是什麼。
「妳在日本有家人嗎?」
「妳在日本有家人嗎?」
……為什麼要問這個?
「妳在日本有戀人嗎?」
「妳在日本有戀人嗎?」
……蛤?
「妳想要在日本生活嗎?」
我聽懂了,原來是把我當成潛力外配。
「沒有這個打算,我覺得台灣蠻好的。」
這是實話,並非國族情懷。
「想要跟日本男人交往看看嗎?日文會進步得很快喔!」
「想要跟日本男人交往看看嗎?日文會進步得很快喔!」
我同意這個邏輯,學外語最快的方式就是約會,前提是那也要我對日文有這麼個學習熱忱。
「我其實沒有這麼急著學日文,是因為要到農家工作所以才學的。」
重點是我根本沒那麼想精進日文拿來當飯吃,想不到他聽到的卻是其他關鍵字。
「喔喔喔?!妳喜歡在什麼樣的農家工作呢?我這裡也有地,可以種很多東西喔!」
哈囉?你有聽到我說沒有要在日本長住嗎?有聽到我說沒有要學日文嗎?
「呃,我是說,因為要來日本的農家打工,怕英文不通、又造農家的困擾,所以才學一些些日文,並不是一定要把日文學到很強。」
接下來是一個有50%走向騷擾的起手式:
「妳會喝酒嗎?」
「不喝耶,我覺得酒精的味道臭臭的,所以只喝汽水和果汁。」喔?有這回事?
「那ほろよい有喝過嗎?」不輕易放棄,還是想拿女性人氣酒來給我喝。
「喝過,臭臭的。」屁勒,明明就所有地方限定版都喝了一輪了。
「妳會喝酒嗎?」
「不喝耶,我覺得酒精的味道臭臭的,所以只喝汽水和果汁。」喔?有這回事?
「那ほろよい有喝過嗎?」不輕易放棄,還是想拿女性人氣酒來給我喝。
「喝過,臭臭的。」屁勒,明明就所有地方限定版都喝了一輪了。
我們來到一片滿佈著兩米高荒煙蔓草的閒置地,任務是割出一塊日後要使用的空地。
操作割草機半小時之後,感覺左邊的內衣肩帶好像被引擎震動到位移了,就稍微把手指伸到領口左邊拉一下,就在這一瞬間,突然感受到旁邊似乎有一道視線,抬頭便看到他盯著我,以一個如獲至寶的表情。
喂,等等,我一寸肌膚都沒露出來,到底是有什麼看頭,值得這麼開心嗎?
真實世界的老娘全身汗啊草啊泥巴的,但從這表情明顯感受到他看到的畫面一定是多了可疑的粉紅濾鏡。
雖然不想把人想得太壞,但到這為止,根據接收到的視覺和聽覺訊息,心中的疑慮只有一點一點地累積。
雜亂的牧場、冷漠的同事、過度興奮的老闆、奄奄一息倒地不起任由馬蠅攻擊的乳牛,完全沒有任何一個細節可以把事情扭轉回令人安心的方向。
太可疑了。
可疑到不確定如果我在這裡工作一個月,會朝什麼方向發展。
就算我不想著可能發生的損害,這老闆和同事明顯都不打算教我任何知識,唯一願意跟我說話的人自己也一知半解,可想而知能得到知識技能上的收穫的機會也不多。
不能在這裡久待。
但我該去哪呢?
必須先不動聲色地工作,儘速把抽身離開的計畫想好。
無間斷地割草好不容易熬到9:30。
這個牧場的工作時間是間隔很遠的兩段式:清晨和彷晚各4小時。
清晨是5:30到9:30,接下來是非常充分的休息時間,等到下午4:30才要開始處理晚上的擠奶。
我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吃飽喝足、睡個午覺,然後開始安排逃跑路線。
想起前一晚採購的六天份糧食,我默默在心裡叫苦。
原本是想準備足以撐到休假前的食物的,想不到這個時候卻成了累贅。
騎過來的時候全是外掛在購物袋上,但現在多了事先寄來的60升大背包,加上可能要高速騎乘在未知路況的道途上,必須想辦法打包得乾淨俐落才行。
火速把所有攤開的行囊依照重量配比塞回背包和馬鞍包內,看剩下多少空間可以塞這些食物,塞不下的……大不了老娘就把它們給吃了。
正當我風風火火地打包時,
最精彩的就是這個時候的敲門聲。
嚇得我立刻停下手邊的動作,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因為怕被發現正在打包,我打開一條門縫,貼著開口擋住身後的一切。
只見老闆換上了襯衫,感覺像是洗過澡一樣。
他擠出一個親切的笑容說:
「我現在要出門辦事情,順便要拷貝妳的護照資料,一起去一趟便利商店吧?」
只拿著錢和護照,再度坐上他的小卡車。
不曉得他換掉工作服穿這麼整齊是要去辦什麼重要的大事,結果車開進了日本農協JA的農機維修廠。
原來是早上割草的時候,發現其中一台割草機壞了,所以載來修理。
不是啊,這鄉下地方,只是為了來農機修理場,為什麼要換上襯衫啊?
這個疑慮在我腦中也只是一閃而過,心想反正難得有機會來JA的維修站,就趁機四處看看也好。
下車後跟維修廠的員工打招呼。
「早安。」對方也很自然地回應,有種久違的感覺,終於看到一個早上會說早安的正常日本人了。
這個時候他卻叫我坐回車上等。
「トラックで待ってね。」
當時聽到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想說可能是不想我站著等他太久,或是他們要測機器我在旁邊會礙手礙腳吧。
但是,修好機器離開農機場後,接著發生的事情,讓我回想起這簡單的一句話,又更覺得可疑。
「台灣說的是中文對吧?我們這裡附近也在其他牧場工作的中國人喔!可以找他們說說話。」
說著邊把車子拐進一處宿舍前的空地。
剛好碰到兩個騎著自行車回來的男人,他下車問他們:「那個女生在嗎?」
兩個男人皺起眉頭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看這神情大概就是中國人了。
他們年紀30-40上下,兩個都頂著大光頭,大概是千葉的夏天實在太熱了。
我跟著下車,用中文問說:「有個女生她在不在?」
兩個男人豁然開朗,指著馬路對面的方向說:「女生住另一間房。」
發現我會說中文之後,他們帶著充滿興趣的表情走近我,同時滾動著眼珠從頭到腳上下打量:「妳是從哪裡來的啊?來多久了?」
「台灣。我剛到這裡而已,只會待一個月。」
老闆這個時候說:「走吧,我們去找那個女生。」
我上了車,雖然也鬆了一口氣,因為那些男人的眼神實在是毫不掩飾,腦袋裡的念頭全寫在臉上了,比之老闆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直到我們車開走還依依不捨地行注目禮。
但也明顯感受到老闆是直接打斷我們的對話,明明叫我來跟中國人說話的也是他,以為我想嗎?
雖然在香川農場時,無論是泰國人、寮國人、柬埔寮人,每個都會跑來問說:「昀珊幾歲了?結婚了沒?有沒有男朋友?」還會互相起哄、用有限的單字撩妹說「昀珊好漂亮」,鬧過頭了又會自己害羞起來跑掉。這些招都有夠老,有夠缺乏性別意識,但他們說笑時總是看著我的眼睛,沒有任何一個人這樣赤祼祼地注視別人的身體。
想起他們的打量,讓我覺得一陣噁心,但同時又有點疑惑。
正常來說,我並不是對中國人來說有吸引力的那一型。
這不是妄自菲薄。
畢竟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如何,女人其實一清二楚。
不一定100%猜得出他在想什麼,也不一定代表他會有什麼行動,但從目光中就可以知道對方是不是覺得自己漂亮。
我從美國人、加拿大人、德國人、西班牙人、泰國人、寮國人、菲律賓人眼睛裡看到過,所以知道在對方的審美文化裡,我可能對某些人來說還算有點女性魅力。
但在大多數中國人、香港人、韓國人、日本人、台灣人眼裡都是完全絕緣,對他們來說大概就是從旁經過一個模糊的人類。
不管是讀書時還是旅行中都遇過不少中國人,樣本數很充足,如果有這種眼神,我應該會立刻感受到才對。
然而在這個性別意識奇差的國家旅行一年之後,我明白了:漂不漂亮這件事,對變態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幸好本來就不算太單純的人,要揣摩變態的心理也不算太難。
對於真正意圖猥褻的罪犯而言,女性只是像田鼠一樣孱弱的獵物而已;
遇到漂亮的算走運,遇到不漂亮的叫刺激。
所以這世上其實沒有能夠自嘲「長得很安全的人」,因為沒有一個人是安全的。
車開到另一間建築物前停下來,屋子就是一普通的民宅,明顯比剛剛的小很多。
按了門鈴,出來開門的就是老闆要找的人。
「我是附近那個小澤牧場的負責人,這位是剛從台灣來的。」
聽這自我介紹的方式他和這女生其實完全不認識,但對方還是禮貌地微笑應付,或許大概知道那裡有另一間牧場、有這麼個老闆。她雖然也帶著疑惑的表情,但一邊點頭,看似能理解老闆在說什麼。
「因為她才剛來,我有些事情想問她,想說你們都說中文,可以請妳幫忙翻譯。」
女生繼續點頭,看了看我,開口對我說了一句話,就換我露出濃濃的疑惑了。
「蛤?妳說什麼?」
我完全沒有把握她是不是在說中文。
山東腔?四川腔?上海腔?總該讓我有個概念,好找出個辨識基準吧?
她又重覆了三次,我終於聽懂她是問我從哪裡來的。
「台灣。」咦,剛剛老闆不是說了嗎?
「啥時來的啊?」又是濃厚的方言,幸好這次我聽懂了。
「昨天才來,妳呢?」
「喔!我三年了!」
「妳是哪裡人啊?」總要先在腦袋裡建立一個大致的方言發音對照表才行。
老闆沒讓我們繼續話家常,而是直接開始這場翻譯訪談:「我想請妳幫我問她,接下來在這裡工作一個月,是想要盡量安排多一點工作天多賺一點錢呢?還是盡量安排多一點休息日?」
咦?就這樣?
問題問完了,對面女生繼續疑惑的看著我們。
我率先開口:「呃,大概是要問這個的話,我其實聽得懂。」
「啊?聽得懂嗎?」
對,而且你找來這個翻譯說的中文我反而聽不懂,我更懷疑她有沒有聽懂你的日文。
「我沒有一定要賺很多錢或是一定要出去玩,大概每個禮拜有一天放假讓我出門去買東西就可以了。」
老闆一陣尷尬,講完之後竟然也沒有別的問題,跑這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麼。
幸好對方看起來特別爽朗,雖然我聽不懂她的方言,但還是很開心跟她道謝。
於此同時,我也推理出一個結論。
這是一個沒有年輕女性的村落。
即便是中國來的研修生(農業外勞),可能也只有一兩名女性,年齡層和她相仿的話,目測大概接近五十歲左右。
我想起香川農園的老爹說過,日本農業目前已經幾乎沒有中國研修生了。這個原因當然是中國經濟起飛,就業條件提升,已經大大減少中國人前往日本當三年、五年農業外勞的動機。能在這裡遇到中國人,大多是拿著正式工作簽證在日本從事薪資待遇更好的服務業,或是直接移民在這裡結婚生子自立成家。
如果這些都不是,那麼還會來日本當農業研修生的中國人,很有可能原生環境條件更嚴苛、更加別無選擇,和以往我印象中字正腔圓、讀書學習狼性十足、喜歡聽五月天的「中國人」絕對不是一回事。
畢竟這樣濃厚的方言我還只在電影裡聽過,這幾年的「進步」思維發展下中國年輕一輩早已不願使用方言,怕方言講久了留下腔調讓人看不起自己的文化水平,所以真實人生中還沒遇過不會講普通話的中國人。
如果前面那兩個男人也是在缺乏教育資源的中國偏鄉長大,來到一個缺乏年輕女性的日本偏鄉工作,看到我的反應如此原始而失禮,好像也說得通。
而老闆那個刻意要我和其他男性保持距離的態度從何而來,也跟著清晰了。
在長年未曾出現女孩的地方獨自生活這麼久之後,突然大半夜來了一個穿著緊身衣登場的女人,說不定已經認定這是命運的安排、老天的禮物了。
雖然還不是犯罪者,但一個心眼相信這是命定的邂逅的話,恐怕我之後不管做什麼都會被曲解成曖昧的訊息。
☝
去便利商店印好護照之後(對,雖然我知道自己要跑了,但在脫身前必須不動聲色,只好還是把影本交給他),上車開了一段路,這位仁兄突然貼很近跟坐在副駕的我說話。
他拿出一張殺人鯨表演的傳單,問我想不想去海洋公園。
實則我不看鯨豚秀很多年了,但我很難用日文解釋這當中的人道問題,所以只好說:
「呃,這不是小孩子才去的地方嗎?」
「沒有啊,年輕女生也可以……跟男朋友一起去那裡約會啊。」他一邊害羞地回答,一邊陷入自己的幻想忍不住吃吃地笑。
實則我不看鯨豚秀很多年了,但我很難用日文解釋這當中的人道問題,所以只好說:
「呃,這不是小孩子才去的地方嗎?」
「沒有啊,年輕女生也可以……跟男朋友一起去那裡約會啊。」他一邊害羞地回答,一邊陷入自己的幻想忍不住吃吃地笑。
「但我對這個實在沒什麼興趣。」這是實話。
「那妳對什麼有興趣?」
「歷史。」這也是實話。
「⋯⋯歷史?!那⋯⋯妳要一起去廟裡走走嗎?」
「那妳對什麼有興趣?」
「歷史。」這也是實話。
「⋯⋯歷史?!那⋯⋯妳要一起去廟裡走走嗎?」
「呃,現在嗎?我還沒吃早餐,肚子太餓了。」
「啊,那吃點什麼好呢?」緊接著又要約我吃午餐嗎?……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要換襯衫了。
「我買了很多食材在宿舍還要煮,還是先回去吧。」
「這樣啊,好吧。」
接著一路上興奮地告訴我他最近報名了衝浪學校,問我要不要去。
接著一路上興奮地告訴我他最近報名了衝浪學校,問我要不要去。
「呃……。」其實聽說千葉有很不錯的衝浪盛地,可以在日本衝浪的話我也覺得很有趣,但,不想跟你去。
還沒等我遲疑他就立刻像是偶然想起什麼似起說:「對了!妳沒帶泳衣來嗎?沒關係,我買給妳!」
喔我完全知道你這劇本怎麼走的,這泳衣的款式一定能讓我驚艷不說,這下子徹底明白你把我定位在哪了––––
"嚮往著來日本生活的東南亞女孩"
"遇見了物質上足以照顧她的日本男人"
可惜泳衣這種程度我還買得起,而且早就看中一件ARENA黑色螢光綠條帥氣競技泳衣,我買還可以退稅,少在那邊把我當成開發中國家目錄新娘,不如把這筆錢用來幫員工宿舍買一台電風扇。
「妳想不想去東京迪士尼?」
「橫濱離這裡也很近,可以去一日遊喔!還有可以去東京搭遊覽巴士!」
「不管妳想去哪裡,我都可以跟妳一起去喔!」
為了避開這些話題,我開始詢問牧場有關的事情:「這座牧場經營多久了呢?」
「喔之後再說吧,反正…我們之後有的是機會好好聊聊。」說完他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
回到牧場時,一位老太太正在屋子前澆花,抬頭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上前和她打招呼:「您好!」
「⋯您好。」
我回頭問老闆說:「這位是令堂嗎?」
他沉默地小小地點了頭。
「初次見面,我是昀珊,從台灣來這裡打工一個月,請多多指教。」
「台灣來的?咦?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晚上到的。」我一邊回答,一邊看向老闆,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稍微解釋一下,他卻不發一語地往屋子走去,留下疑惑的我和他的母親。
我住的貨櫃屋就在他們的主屋旁邊,不到20步的距離。雖然生活空間是獨立的,但幾乎就和住在他家差不多。
一個台灣人要來這裡打工、住在家門旁一個月,這件事不需要先跟家人說嗎?
是因為家人不需要知道?
那麼不跟另外兩個員工說也是因為他們不需要認識新同事嗎?
究竟是不打算讓其他人跟我相處?
還是說,隱瞞我的存在是為了什麼方便?
家人每天出出入入不是一定會遇到我嗎?
就算不說遲早都會發現多了一個陌生人吧?
或許,因為他平常不會和任何家人說話?
就像白天工作時也直接無視兩個高中生一樣,所以自然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我的事?
腦中的問號太多了,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我真的有陰陽眼,而老闆就是靈異第六感裡的布魯斯威利。
👻
一個上午過去,只有堅定了我逃跑的念頭而已。
回到宿舍,非常把握時間地煮了一頓飯、吃掉一堆帶來的馬鈴薯和茄子、安排了兩天份的單車路線和可以過夜的目的地,畫在紙上記住大致經過的地名、每一條國道和縣道號碼。
估算好騎乘的時間後,我傳了一個訊息給台灣的兩個姐姐:「我決定要逃跑了,預計晚上6:00前可以逃出去,我會傳訊給你們報平安,到6:00都沒有傳訊息給妳們,就表示我逃跑失敗了。」
所謂的逃跑失敗,恐怕不會只是回到起點這麼簡單而已。
但突然有點慶幸我們家人雖然覺得事情很可怕,但都不算會過度恐慌的類型,可以冷靜地了解現在的狀況。
但我沒有繼續傳訊息給景山さん,因為從早上傳訊後的反應發現,在日本做為單身女性面對這樣的社會生活了一輩子的她,似乎不能理解我怎麼會覺得這個老闆很可怕。
接下來,要把一年份的所有身家財產打包成可以用單車載走的狀態。
從離開長崎以後,我幾乎每次轉移陣地都會郵寄1/3的行李到下一站,但這次事出突然,只好把全部行李揹在身上。
睡個午覺養精蓄銳,按兵不動等到3:30,開工前一個小時,這時候的陽光也轉弱了,很適合飆單車。
打開門縫看看牧場和主屋前都空無一人,對面門的男生宿舍沒有一絲動靜,很好。
接下來,非常負責任地打電話給老闆。
想不到他的手機竟然放在大門口,我就眼睜睜看著他跑出來打開門接電話,只好在5秒內做好面對面的心理準備。
「小澤先生。」我揹著行李從巷口叫他。
「咦?怎麼了嗎?」
「我沒有辦法繼續在這裡工作。」
「呃?為什麼?」
「你需要的是戀人,不是員工,但我沒有辦法成為你的戀人。」
「咦?什麼⋯⋯」事出突然他也來不及發火,只能硬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不愧是知書達理的日本人。不過大概也是心虛所以忙著裝傻沒能發火。
「我現在要出發了,謝謝您的照顧。」不等他反應,我立刻轉身跨上單車放開煞車下坡加速離去。
以前只要一說「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就一定會掉眼淚,但是自從來到關東之後,我開始學會和日本人一樣,任何時候都可以不帶真心地說「謝謝您的照顧」。
愈來愈能體會坂本龍馬在江戶遇到一個土佐人就歡天喜地的心情(喂離題了歷史控)。
有人問:為什麼要打給老闆,不先跑再說?
因為我在判斷這個人的意圖的時候,決定不把他當成犯罪者,而是一個太過寂寞所以想要跟員工搞曖昧的老闆。
當然,兩種狀況無論是哪一個,都一定要跑。
因為曖昧搞不成也有可能因愛生恨。我曚混得了一時,然而拒絕久了,身為支身一人面對老闆、孤立無援的員工,最好的狀況就是在工作上被刁難,最壞的狀況魚死網破都有可能。
如果確定對方有犯罪意圖,我肯定就會不告而別。
但如果不是,我就要依照正常流程辭職。
不過,為了避免我對人性誤判,還是要做好一辭職下一秒就能脫身的準備。
👹
一路上一邊逃難一邊罵髒話,尤其認真地練習講這一句話:「触るな!くそやろう!」摸屁啊混蛋!
路上的阿伯被我嚇到好幾個。
一直以來只顧著把每句話的丁寧體講好講滿,深怕自己的日文不夠知書達禮,結果真的該罵人的時候竟然各種詞窮一句話也沒說,豈不是縱容小人得寸進尺?!
不過這時候還有閒情逸致在新生牧場賣店停下來買了杯牛奶,一想到大老遠騎來餵牛竟然連一滴奶都沒喝到就覺得森七七。
路上的阿伯被我嚇到好幾個。
一直以來只顧著把每句話的丁寧體講好講滿,深怕自己的日文不夠知書達禮,結果真的該罵人的時候竟然各種詞窮一句話也沒說,豈不是縱容小人得寸進尺?!
不過這時候還有閒情逸致在新生牧場賣店停下來買了杯牛奶,一想到大老遠騎來餵牛竟然連一滴奶都沒喝到就覺得森七七。
已經事先查到12公里外有一個免費露營區,可以當作今天的落腳處。
除了這裡,方圓百里沒有青年旅舍、沒有airbnb,更無飯店民宿。
例如說,
如果提早被老闆發現我在打包怎麼辦?
我想我會提高音量讓那兩名高中生出來看熱鬧,雖然他們一定不會救我,但至少已知他們和老闆之間的關係並不好,有人在看起碼能讓老闆丟臉,就像被媽媽抓到偷偷養了一個台灣女生一樣,說不定他就會像剛剛一樣逃離現場了。
如果離開後被老闆跟蹤狹怨報復怎麼辦?
畢竟我可是肉身騎單車,真心要下手的話,開貨車來追撞我也是輕而易舉。
所以只能在地圖上選定車流量大的國道和縣道,就算路程遠也絕不走小巷捷徑。
但是,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老闆一路跟到露營區怎麼辦?
我面露驚慌的表情,表示不知道該怎麼辦。
其實我有查到要先預約,但抱著僥倖的心態知道很多預約制的場地其實沒有現場管理員,更何況老娘一整天風風火火,生死一瞬,哪有餘裕跟你預約。
還好他們人數不多,只佔了一小個角落,男老師聽到我是台灣人,還很開心地用中文跟我說他在台灣工作過六年。
還好他們人數不多,只佔了一小個角落,男老師聽到我是台灣人,還很開心地用中文跟我說他在台灣工作過六年。
「嘛,反正是免費露營區,管理員是我大學同學的兒子,妳就紮營吧,沒關係啦!」
感謝所有在這位老師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台灣童子軍,你們也算間接救了我一命。
自從經過上次諏訪的事情後,我還在想辦法信任遇到的人,更不希望自己就此成為驚弓之鳥,沒來由地懷疑陌生人。
所以每一次讓人安心的相遇,我都充滿感激。
謝謝老天又讓我遇到一個好人,一寸一寸地修復對人的信任,一點一滴地找回自在的自己。
實在沒想到我會在這種五味雜陳的狀況下寫千葉花生醬的開箱文。
醬本身偏液狀,塗抹時很容易過量。應該是加了大量的食用油。
開封時的香氣非常平淡,遠遠比不上上下游週週現磨的花生醬。
醬本身偏液狀,塗抹時很容易過量。應該是加了大量的食用油。
開封時的香氣非常平淡,遠遠比不上上下游週週現磨的花生醬。
不過因為沒有烤箱,加上我歷劫後食而無味,所以這個評論對它來說不算公平。
不過新生牧場的瓶裝奶倒是表現得很好,定價108元也是恰到好處。
咕嚕咕嚕地一口喝下,突然察覺之前在牛棚隱約聞到那個很可口的氣味,原來就是牛奶,而且是千葉縣的牛奶的味道。


























